来碗骨灰汤

水润林

来碗骨灰汤
　　阿雨
　　安奶奶起夜，头一晕摔倒，把粪便拉在内裤里。
　　安生的爸妈从夜班急忙赶回家，见儿子已经给奶奶擦干净了身子，正在笨拙地洗着满是粪便的内裤，激动地夸安生长大懂事了。
　　安奶奶生两女一男。树大分枝，孩大离娘，女儿们像羽丰的燕子先后出窝远嫁。就在儿子就要完婚了，安爷爷却因病突然离世。老伴走后，她就和儿子一起过。现在，儿女们过得都很象样了，安奶奶也老了。
      地老荒多，人老病多。这次安奶奶是脑出血复发，医生说恐怕熬不到天亮了。纷沓而至的亲朋好友听了慌乱一团，儿子儿媳更是惊慌失措，急忙张罗抢救。
　　天亮了，安奶奶没有应验医生的话，还奇迹的活着，只是要依靠插在鼻孔里的氧气延续着岌岌可危的生命。
　　下午，一年也不曾见一次面的女儿们风尘仆仆地赶来。姐俩每一个到来都要趴在病床前，说哭不悲、说泣不伤，眼睛紧盯着老人的耳朵和手。见病房没人，还小声地偷问着什么。
　　山南海北的三亲六故到齐了，大家对如何医治老人出现了分歧。儿子说：“开颅手术吧，救老娘的命。”大女儿却极力反对：“即便手术成功，老人也将成为点灯不亮，熬油不尽的植物人。去年就是这病把人拖累够戗！”
　　活着遭罪，死了省心。大家商定：立即停药，出院回家，买寿衣准备后事。不用再治疗了，两个女儿也没了半点悲伤，开始嬉戏调侃，好像临危驾鹤的是别人的母亲。
　　第二天一大早，安奶奶带着氧气回到家中，刚卧床，大女儿就说：“穿寿衣吧，等咽气就不好穿了。”
　　经过一路颠簸，再加上换衣服放倒扶起地一通折腾，安奶奶神奇地醒来，浑浊的双眼左顾右盼，游离无力，隐隐约约地流露着求生的欲望，似乎有着无尽的牵挂难以割舍。女儿们急忙扑上来，俯下身贴耳轻摇，老人却张口难语。
　　眼见着婆婆就要离去，儿媳忍不住失声痛哭，泪眼婆娑。有人说，姑爷哭老丈母娘是驴子放屁，儿媳妇哭婆婆是假情假意。这话可没道理，婆媳朝夕相处，相互照应，即便有时盆碗相碰，也还是感情深厚啊！而那两个亲生的女儿，在一旁干打雷不下雨，不见半点悲伤。
　　安生见奶奶要死了，拉着奶奶的手，伤心欲绝。突然，他发现，奶奶的金戒指和金耳环怎么都被换成银的了？他曾经问奶奶说：“奶奶，你的戒指总戴着不是越磨越细吗......”现在的孩子都聪明绝顶，奶奶听出孙子的意思，笑着说：“好，好！给孙媳妇留着。”
　　儿子来到床前，哭着说：“妈，你就放心吧，我和你儿媳一定好好过......”
　　听完儿子的话，氧气被折腾掉了半天的安奶奶“咕噜”一声咽了气。
　　神神叨叨的信佛教的小女儿请来一帮人，奏着佛乐、唱着佛歌，为安奶奶超度。一时间，忧伤哀婉的“阿弥陀佛”声，女儿们呼天抢地的干嚎声充斥了整个屋子。
　　出殡的那个午夜，清点遗物。大女儿在老人的衣包里只翻出两千元的零用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还有存折呢？问了两天了，老太太也不肯说。老太太的首饰我要了，结婚时才给我五百块钱！”说着，就理直气壮地把戒指套到了手上。
      大女儿很刁蛮，这次老人病危，她愣是不让丈夫前来送终，说丈夫心脏不好，怕被老太太领走，一大家子要靠丈夫养活呢！
　　小女儿不情愿地拿出存折，死死地攥着不想放手。几万元存款是安爷爷留下给老伴防老的，被安奶奶偷偷寄放在小女儿手里。有人嘀咕说：“咳！糊涂啊。和儿子过，让闺女当家，这不是小三儿不在家——要整四儿（事）么。”
　　大女儿并不顾忌别人说什么，红了两只眼，紧盯存折，马上张罗分存款。生怕一眨眼这存折就跑掉了。
　　此时，儿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姐姐们来了就向老人问这问那，原来老太太有存款。她也感觉挺委屈，自己尽心尽力侍侯婆婆，从无怨言，没功劳还有苦劳。婆婆怎么分心呢？
　　出殡的那个早晨，好久没下雪的天空竟然飘起清雪来。说来也怪，等安奶奶的灵车走了，雪也停了。
     有人联想说：“这是老天看到了不公。”也有人说：“这是上天给老人戴孝。”
　　中午时分，送葬的亲朋好友踩着清雪回来。答谢宴上宾客满座，人们脸上洋溢着微笑，还有人高兴地说：“这是喜丧，大家尽情喝酒！”
　　于是人们推杯换盏，丧宴没有了一点凭吊死者的哀伤。
　　安生和自家亲戚在一个桌子吃饭，奶奶的两个妹妹一会儿给和安生一般大的孙子夹菜，一会儿问吃这吃那，想到奶奶也是这样疼自己，安生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安生看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吃相，如鲠在喉，仿佛大家吃着的就是奶奶的血和肉，他突然起身大吼：“来碗骨灰汤！”
　　刹那间，空气似乎凝结，人们张口结舌，直着眼看安生。良久，不知谁说了句：“这孩子中邪了，快去找大仙”

水润林

大汗

干脆面

淋漓

水润林

舒服了

干脆面

爽歪了

水润林

睡一觉

干脆面

梦游

水润林

揍面面

干脆面

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