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 <b> <font color="red"><font size=3> 法国中尉的女人</font></font></b></i><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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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font color="blue">[英]约翰·福尔斯 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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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之 蔺延梓 译 </font></b><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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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 中译本前言</b><br><br>《法国中尉的女人》已译为世界大部分主要语言。由于刘宪之、蔺延梓先生及百花文艺<br>
出版社的努力，现在它又有了中译本，对此我甚感欣慰。遗憾的是我对当代中国知之甚少<br>
（尽管对其古代诗人和哲学家还略知一二），因此，很难说我的故事中的人物和背景对当今<br>
的中国人民来说，是否过于遥远。不消说，中国人民懂得，十九世纪的英国是一个极富侵略<br>
性的国家，它不仅对外不讲自由，对内亦无自由可谈。实际上，我的小说的主题就是写在这<br>
样一个毫无自由的社会里，一个地位卑贱的女子是怎样获得自由的。争取自由并不是谋取私<br>
人利益的事情，也并不仅仅是与社会相抗衡的问题。我曾说过，自由不应视为个别人的事<br>
情。只有靠许多人的共同努力和相互理解，自由才可能取得。<br>这部小说因写了好几个可能的结局——一个以悲剧结尾，一个是以喜剧结尾，等等——<br>
而变得引人注目。有人指责我，说这一技巧“扼杀”了欧洲的传统小说。不过我以为，真实<br>
生活本身充满了各种解释，有不同的发展趋势。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它不<br>
象铁道那样只能有一个固定的旅程。中华人民共和国本身的历史就证实了这一点。<br><br>约翰·福尔斯<br><br>一九八五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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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font color="blue"><b>第一章</b></font><br><br><font color="red"> 放眼西眺，<br>烟波浩渺。<br>日晒雨淋，<br>伫立首翘。<br>孑孑孤影，<br>日驰天遥。<br>胜境何在？<br>天涯海角。</font> <br><br>——哈代①《谜》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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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托马斯·哈代（1840—1928），英国著名诗人、小说家。<br><br>英国国土在西南方伸出一条腿。腿背面有一凹处，叫作莱姆湾。莱姆湾是这一带最大的<br>
海湾。海湾一带的那片陆地叫作“莱姆里吉斯”，这是一个古老而不引人注目的名字。在莱<br>
姆湾，东风是再叫人讨厌不过的了。<br>
由此看来，当地人并不难看出（当时也的确有一个人在望着），那一男一女都是外乡<br>
人。他们都是高雅人物，不会因为怕冒一点风寒而放弃欣赏码头风光的大好时机。不过，那<br>
个在旁观察的人如果把他的望远镜焦距调得更近一点，他就会发现，那一对儿似乎对默默地<br>
一起散步更感兴趣，而对莱姆镇那些沿海的建筑物却不以为然。而且他一定还会注意到，这<br>
两个人不仅有高雅的兴致，也有高雅的外表。<br>
那位持望远镜的人最感莫名其妙的，大概是站在蜿蜒、暗黑的防波堤上的另一个人影。<br>
那人站在防波堤靠海的尽头，看得出是倚在一门古代的炮管上。那炮管倒竖着，权作系缆<br>
柱。那人周身着黑，风吹动着她的黑衣服，可是人却木然不动，只管向大海望去，颇似一尊<br>
海事遇难者的活纪念碑，一个神话中的影子。<br>
“您这位女士，我们不能看着您身处险境而不告诫一声，风再大一点，您会——”<br>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或者说，查尔斯觉得是她盯了自己一眼。查尔斯对这第一次见<br>
面久久难以忘怀。难忘的并非是那张脸上意料之中的东西，而是意料之外的印象。在他们那<br>
个时代，最受推崇的女人面容是文静、柔顺、腼腆。那张脸不象欧内斯蒂娜的那么漂亮。不<br>
论什么时代，也不管用什么样的审美标准衡量，那确实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但那却是一<br>
张令人难忘的脸，一张悲凉凄切的脸。那张脸上所流露出的悲哀，正象树林中所流出的泉水<br>
一样，纯净、自然、难以遮拦。那张脸上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虚情假意，没有歇斯底里，没<br>
有骗人的面具，最重要的是，没有神经错乱的痕迹。神经错乱、疯狂只属于那茫茫的大海，<br>
那一望无际的天涯。那种自作多情的悲哀，正如泉水淙淙而流的本身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br>
要把它从沙漠中汲出来就不自然了。<br>
查尔斯的父亲一帆风顺，一生只遭受一次灾殃——年轻的妻子去世，刚出生的女儿同时<br>
夭折。那时，查尔斯才刚满一周岁。查尔斯的父亲咬紧牙关，强忍悲痛，一心扑在抚养儿<br>
子，即使不能说他给了儿子伟大的爱，至少是在精神和肉体上使他受到了一系列严格训练。<br>
总的说来，他除了喜爱自己以外，最喜爱的是他的儿子。他把自己名下的土地售出，精明地<br>
购买了铁路股票，糊涂地扔进了赌场（他不是向上帝而是向阿尔迈克赌场去寻求安尉）。从<br>
他的生活方式看，他好象不是出生在一八○二年，倒象是在一七○二年。他一生主要的任务<br>
就是享乐。他一八五六年归天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享乐过度。查尔斯成了唯一的继承人，<br>
不仅继承了老子日趋减少的财产（纸牌赌博吞没了他的铁路红利），而且到头来还要继承伯<br>
父的大宗财产。当然，一八六七年，尽管他的伯父恢复了痛饮葡萄酒的家风，但还没有走上<br>
黄泉之路的征兆。<br><br>
查尔斯喜欢伯父，伯父也喜欢他，不过他们的这种感情在彼此交往中并不总是显而易见<br>
的。查尔斯虽然经常遵照伯父的吩附去打猎，射杀鹧鸪、野鸡什么的，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br>
射狐狸。那倒不是因为狐狸这种猎物无法食用，主要原因是他对猎人们那种难以言传的残忍<br>
十分厌恶。更叫他的伯父不满的是，他不喜欢骑马，倒情愿步行。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br>
对一位绅士来说，步行作为一种消遣，只有在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才得体，实际上他并不反对<br>
骑马，只是他生来就热爱自然，对不能近距离、安闲地观察自然而痛恨不已。不过有一次他<br>
交上了好运。那是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一只奇异的鸟儿正在他伯父的一块麦田边上跑着。他<br>
举枪把它打死了。当他发现自己打中的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而且知道那是一种稀有品种之<br>
后，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恼火，因为这种硕鸨在英国索尔兹伯里平原上已濒临绝种的境<br>
地，他打死的这只鸟儿是最后的几只之一了。可是他的伯父却喜不自禁。那只鸟儿被剥制做<br>
了标本，放在温斯亚特庄园各厅的玻璃罩里，象一只杂种火鸡，就那么永远朝玻璃罩外面呆<br>
视着。<br>
懒散大概是查尔斯最突出的特点了。他象自己的许多同代人一样，发觉那一世纪早期那<br>
种重视义务的风尚正转向对自我的关心；推动新的英国前进的力量已经不再是献身精神，而<br>
是一种把自己变成尊贵人物的日趋强烈的欲望。他知道自己有过于挑剔、举棋不定的毛病，<br>
可是究竟干什么好呢？在历史界，刚刚出了个麦考莱②，谁还能写出更好的史书？说到小说<br>
与诗歌创作，英国文学史上已是人才济济，再写点东西又谈何容易？在科学界，莱尔③和达<br>
尔文依然健在，谁还能成为一名有创见的科学家？要想搞政治吧，迪斯雷利④和格拉斯通两<br>
个山头对峙，各霸一方，谁能与之争雄？ <br>
①W．E．格拉斯通（1809—1898），英国政治家，曾三度任英国首相。他曾是保守<br>
党领袖，后来领导了新成立的自由党。<br>②麦考莱（1800—1859），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主要代表作有《詹姆士二世登极后<br>
的英国史》、《古罗马歌曲》等。<br>③查尔斯·莱尔（1797—1875），英国地质学家。<br>④本杰明·迪斯雷利（1804—1881），英国政治家、文学家，曾两度任英国首相。<br>
<br><b><font color="blue">第四章</font></b><br>
<br><font color="red">遗下的都是完成的！哦，幸运儿啊，<br>离开人世，却留已竟姻缘一段<br>替他们作无声的应答——<br>韶华流逝，生活并非纷乱杂沓。</font> <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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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夫人①《加拉夫人》<br> 英国多数上层或中产阶级的家宅下都有自己的粪池……<br>——诺颖斯顿·怕克<br>《维多利亚鼎盛时期人俗录》<br> <br>
①诺顿夫人是英国著名剧作家理查德·谢立丹（1751——1856）的孙女，其生平不<br>
详。关于她的情况，可参阅本书第十六章对她的评论。<br>
波尔蒂尼夫人的府邸座落在莱姆里吉斯后面陡峭的山坡上，那儿视野宽阔，可以俯视远<br>
近的景物。那是摄政时期①建造的一所楼房，是波尔蒂尼夫人社会地位的鲜明写照。楼房的<br>
底层是厨房。从今天的标准来看，厨房的设备、卫生等条件之差，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固<br>
然，在一八六七年，住在那幢楼房里的仆人可能非常清楚谁是他们生活中的暴君，但照我们<br>
今天看来，真正的恶魔必定是那宽大的厨房。厨房里光线昏暗，有三只炉子每天需要加煤封<br>
炉两次，捅旺两次。而且，要想有条有理地把这幢楼房里的家务搞好，就离不开炉子，所以<br>
炉子是万万不能熄灭的。不管是在酷暑盛夏的日子里，还是在刮着西南风的时候，那个恶魔<br>
总是吐着滚滚浓烟——那贪得无厌的炉膛总得喂饱啊。还有那墙壁的颜色！四堵墙壁哭叫着<br>
要淡颜色，要白色，可是它们反而变成了墨绿色——那种颜色里含有大量剧毒的三氧化二<br>
砷。好在仆人们对此一窍不通（说句良心话，楼上的那个暴君也不懂）。厨房间里非常潮<br>
湿，恶魔又吐出了那么多烟雾和油垢，不过这可能倒是件好事，至少那些致命的灰尘就不能<br>
飞起，难以逞凶了。 <br>
①英国史上自1811年至1820年期间。当时，英王乔治三世重病，由其子威尔士亲<br>
灭摄政。1820年，乔治三世去世，由摄政王继承王位，即乔治四世（1820—1830年在<br>
位）。后世把这个时期的建筑和装饰称为“摄政时期风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