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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攻略] 绵竹九龙镇双同村志愿者救助站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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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6 23:41:1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一定得做些什么!(北京志愿者葫芦救助站日志)

一定得做些什么!(北京志愿者葫芦救助站日志)
2008年5月15日 晴,北京-重庆
我得做些什么!我一定得做些什么!盯着电视机里那些救人的画面,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孩子!孩子!都是孩子,还是孩子!!!不都说孩子是明天的希望吗?难道上帝要扼杀掉我们的希望?
必须做些什么了,如果灾区被压在瓦砾中的是我,这时候会多么盼望着有人能伸出援助之手啊,哪怕是陪着我说说话,不让我孤单……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想去灾区做志愿者”四环上的车流如潮,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不用看我也知道,掌柜的Sonia已经被收音机里的灾区的消息弄得满脸是泪了。
“去吧老公,你若不想和女人一样在电视前哭哭啼啼,你就去吧,做个真男人去!”Sonia的回答让我差点撞到前车的后保险杠,真不敢相信!我家的掌柜的,一向认为我个性张扬容易冲动而处处限制我的妻子-Sonia,这次她竟然全力支持我去灾区……我爱你,我的妻!
……
交待工作,整理行李,这么多年来出行恐怕这一次是最匆忙的了,好在玩儿户外也好几年了,装备都是现成的,收拾起来就能走。
交接工作的时候,同事问:你非走不可吗?那里很危险,你去了能干什么啊?我说: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只想为灾区的孩子们做些事情,为那些灾民做些事情。
很明显,我此次突然离开公司肯定会对我的公司有一些影响。但我更知道这件事我必须做,否则后悔恐怕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按照约定,机场门口和FJ碰了面,我们的定计划是搭送救援物资的车从重庆到彭州,FJ这头老驴是我最熟悉的朋友了,虽然平常嘻嘻哈哈的没有一个正型,但关键时候他是绝不会水的,我很清楚他的为人。这家伙有着丰富的户外经验,前年我们一起走新藏线的时候,这厮的野外生存能力让我感触颇多。
重庆户外爱好者圈子里的某位有号召力的资深玩家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打算当天入住重庆的希尔顿,于是他愤怒了。在下飞机的时候我收到了这位老大的短信:“住五星级酒店会让你们这次的行动沾上污点的,如果我把你们住五星级酒店的事写出来会笑死人的。”
说实话FJ曾经动员我还不如把住旅馆的钱捐出来去混别人家,打地铺,但我觉得不妥。首先我已经捐了四次款,这个不是钱的问题。其次今天白天在城里收拾装备、交待工作、和国外的同事紧急研究我不在时候的业务方案,一天忙下来搞得一身臭汗,我需要好好洗一个澡休息一下。也许从明天开始没有机会再洗澡和休息了,灾区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里我给这位老大回了一条短信:我们不是去做秀,我们需要好好休息的地方,谁愿意笑,随便他笑。
但没有想到的是我回复的短信很明显触怒了这位老大,紧接着我收到了一个很受打击的短信回复:那么明天没有你们的车位了。
当我们到达酒店的时候,FJ收到了通知,去彭州送救灾物资的车辆只有一个位子。
终于我领教到挑战权威的结果。无可奈何地我笑了笑,既然我自认是一个宁可被掰断也绝不被掰弯的人,我也就没有可能投降!无论如何也要去灾区,哪怕我走着去!
凌晨3点,FJ终于回电话:我俩将参加重庆69户外俱乐部的志愿者服务队,作为他们的志愿者去绵竹灾区。
谢谢FJ,关键时候没有丢下哥们一个人去彭州,我没看错人!
发表于 2008-6-16 23:41:5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物资,还是物资(葫芦日志)

物资,还是物资(葫芦日志)
2008-5-16 晴,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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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外运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尽量不要和不熟悉的队友出行,因为户外运动非常强调团队精神和相互协作,再加上玩儿户外的绝大多数人都个性鲜明,因此这一点显得更为重要。
重庆69户外运动俱乐部,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不由得有一丝忧郁,在未来的几天里,能和他们一起友好相处吗?特别是在灾区那种特殊的环境中工作,大家能相互支持、相互协作吗?
必然,一个生活在重庆满嘴重庆方言的东北人,当FJ这么介绍他的时候后我差点儿笑出来。我认识了很多重庆驴友圈子里的人,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却是那几个非重庆土生土长的外来户。(FJ是福建人,那位资深人士是北京人)。似乎这巴山蜀地中冥冥里带着某种磁力?重庆真的是让人有些看不太懂得城市?
多年商务谈判养成我靠握手的感觉来判断一个人能力的习惯,和必然的第一次握手给我的感觉是:这是一个很有实力也有诚意的家伙。看着他在俱乐部里像一个转动的陀螺一样忙碌,我知道,那些货架上待售的户外装备至少在短时间内已经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了。当然,此时此刻,每一个中国人都在关注着同一个地方---汶川地震灾区
俱乐部里的人越聚越多,送捐赠物品的、组织购买救援物资的,必然和FJ亢奋着完全沉浸到工作之中了。认识FJ这么久了,我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黄姐、爪爪、小美……平日里这些被他戏称为“婆娘”的、素来骄傲的城市白领丽人们竟然毫无怨言的被他“撅”的跑来跑去。菜园坝、朝天门都留下她们匆匆忙碌着的的身影。
晚上7点的准备会议来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明天包括我和FJ在内将有22位志愿者去绵竹的九龙镇,而除了FJ和刚认识的必然,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已经没有时间再熟悉同伴了,灾情不给我们任何时间,每分每秒都显得很珍贵。
幸好黄姐、爪婆娘、马达夫妇、大胖、欢娃爹……这些昔日熟悉的面孔也出现在了,他们来为我们送行,和他们再一起我觉得自在了许多。
必然带来一个刚从绵竹回来的朋友,从他那里我们得到了一些好的和不好的消息。好消息是我们要去的九龙镇情况比预料的要好,而坏消息是灾区已经有了一些疫情。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被这个坏消息弄得紧张起来了。
很久以来,FJ在大家眼里一直是一个从来没有忧愁、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家伙,当然城府、谋略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这个时候,FJ站在志愿者中的一段发言却让所有熟悉他的人大跌眼镜。
第一次发现FJ竟然有如此好的口才,言简意赅的话语让大家既明了此行的目的也清楚了自己的职责,更强调了团队纪律,而几句风趣的话让人们轻松了不少。难怪琥珀说:FJ果然深藏不露,看来这厮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确实有着一些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还是老规矩,老友相会必有一顿饕餮。明天进了灾区,恐怕想吃也吃不到了。自从认识了重庆这帮兄弟伙,吃就变成了一个永恒的话题,从弹子石的鸡汤到大胖家楼下的鳝鱼,从刘一手的火锅到南山的泉水鸡……曾经跟着这帮家伙把哈拉兹从南坪甩到解放碑,从江北甩到观音岩……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谈地震,没有谈疫情,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当最后结帐的时候,老板却告知我们:帐已经有人结了。大家不禁愕然,因为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离开座位,谁替我们买单了?
重庆,一座让人看不懂的城市。
发表于 2008-6-16 23:42:2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震了又震的恐慌之夜(葫芦日志)

震了又震的恐慌之夜(葫芦日志)
2008-5-17 阴,夜有大风,雨。重庆-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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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高速上大部分都是运送救援物资的车,其中不少是我们这样的民间组织,这让每个人都感到很兴奋。然而当几辆车进入绵竹市区的时候,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志愿者们都一下子惊呆了!
绵竹,一个因名酒剑南春而响亮起来的名字,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一座死去的城市。街上的人都带着厚厚的口罩,行人寥寥,能看到的都是一队队的军人和警察,有的路口已经完全被封闭了。建筑物上的玻璃支离破碎,墙面裂开了缝。路口的红绿灯像瞎掉的眼睛,街面上搭建的救灾帐篷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生气。一切都散发出诡秘恐怖的气息。车队没有在城里做任何停留,我们穿城而过。
当车队停在九龙镇街口的时候,满目的瓦砾让所有的人震惊---这里已经没有一座能称为房子的建筑物了。除了瓦砾还是瓦砾,即便是还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屋也摇摇欲坠,仿佛用脚一蹬就能让它倒塌。
从每个志愿者的脸上看到的都是惊讶和震惊,在我的人生经历中还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到过如此残酷而真实的场面。即便是那些好莱坞的灾难大片中最夸张的场景也不足表现这里的万分之一。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说话,大家默默地看着路两边临时搭建的救灾帐篷,帐篷的后面有人在烧饭,而灶里燃烧的木材是从瓦砾中捡来的木头。这些燃烧的木头曾经为人们撑起一座可以遮风避雨的空间,也骄傲的支撑着每个家庭的和睦和欢笑,而如今他们却像那些死去的瓦砾,只能在火焰中变成灰烬。
卸完了救灾物资,在抗震指挥部的安排下,我们的志愿者服务队被安排在双同村老村委会的院子里。和其他的地方一样,院子里遍布瓦砾,唯一能看得出往日模样的就是铁栅栏门和被震塌了一半的院墙,以及院墙上歪斜着的铁栅栏。这里是我们以后几天的驻地了。
趁着大家烧火做饭的时间,肘子、我还有一位小妹决定去四周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九龙镇,尽管已经满目苍夷,但仍然看的出往日的富庶,就连路边没有被震倒的垃圾桶也清楚地写着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字样,毕竟四川是天府之国。第一个灾民安置点,我们遇到了一群刚吃完晚饭的人们,他们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从锅碗瓢盆到卫生用品,从帐篷被褥到手电药品.…..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家里的一切都被瓦砾所埋。
一个5人的标准救灾帐篷里却挤了15个灾民,一口破旧的铁锅却要被几家人轮流使用……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感激,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到来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这时候我注意到路边一个中年妇女,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讲他们需要的物资,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两眼无神的看着远处。旁边一个老太太小声对我说:碎娃儿给打死了(砸死了)……
走了三个灾民安置点,情况都差不多,灾民们缺乏所有的生活物资,政府的救援只能保证基本的吃喝,而居住是最大的问题。我们带来的那些彩条布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灾民们说的一个消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藏麻子(藏族强盗)趁天黑来灾民安置点抢孩子抢女人抢东西。看得出来,几乎所有的灾民们都对此很恐惧,夜晚就要来了,在如此大的灾难之后,人身安全还要受到威胁吗?人们的神经已经紧张到崩溃的边缘。
晚饭很简单,火锅底料煮的方便面和一大锅粥,但累了一天的大家还是胃口很好,很快锅就见底了。天色很暗,毕竟都是年轻人,当黑暗遮盖了遍布瓦砾的废墟时,大家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一些人带着头灯聚在聊着天。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狗的吠叫声,混杂其中的还有孩子、女人的哭喊和男人们的喊叫。FJ让大家关头灯保持安静,我们站在瓦砾中看着远处,静静听。夜空中弥漫着一阵恐怖的气息。
难道真的是藏族人?必然、FJ都对此表示怀疑,因为藏区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而且在这个时候闹事,无论如何你有任何政治企图,实在是天理不容!
此时必然的手机响了起来,指挥部通知:接到灾民反映有些不法藏族分子在灾区扰乱治安,要大家做好自卫准备。在一个小时之内将紧急派出500人的部队来维持治安。
瓦砾堆中不缺木材,劈开就是防身的武器,就在所有志愿者准备木棍的时候,另外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喧闹,孩子和妇女的哭喊,狗叫声还伴随着隐约的火光。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丝恐惧和震惊。难道我们在这里还真要上演一出武打?
院子外一辆车疾驰而来,车上跳下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冲我们嚷道:谁在抢劫?谁在抢劫?你们是哪儿的?此时村委会主任也从旁边的院子里出来了,介绍说这是镇派出所的所长。看得出来所长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眼睛红红的。
“老百姓已经够苦了,不管是谁,这时候闹事决不轻饶,大家配合一下,如果遇到抢劫的犯罪分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长大声地说。
所长的出现激发起所有的男人骨子里的勇气,不就是打架吗?重庆人恐怕最不缺的就是“耿直”和胆量了,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小伙子都打算拎着棍子打算冲出去打残那些“藏麻子”。
村委会主任赶紧拦住了大家:“不能出去,不能出去,你们是志愿者,口音也不是本地的,村里人也不认识你们,万一要误会了就麻烦了,不能出去啊!”
终于大家平静下来,必然和FJ组织大家把车头对这大门口,然后所有的人都进帐篷睡觉,留下俩人值夜,每两个小时换一班。
躺在帐篷里,我突然觉得很戏剧,最后一次跟人动手大概已经是10年前了吧?好在每天在健身房里都要冲沙袋发泄一下,尽管动作迟缓了不少,但小时候学的泰拳组合肘击膝踢,对付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帐篷下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虫子拱了一下,紧接着大地颤抖了起来。地震了!地震了!!!
帐篷外很多人都惊叫了起来,如此强烈的感觉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恐惧又一次弥漫在营地中……
然而几分钟以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帐篷的铝杆被大风吹得歪斜了,废墟上的铁皮在大风中哗啦啦的作响,风中夹带的雨打在帐篷上,声音很大。
“帐篷不会被吹翻吧?”我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可可西里的风比这还大,转圈的吹也没把老子怎么样”FJ翻了个身,十几秒钟之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鼾声,这厮的心理素质真TMD强!!!
上帝,如果你真的是造物主,为何要制造如此的苦难?
发表于 2008-6-16 23:43:2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他妈的!这不听话的眼泪(葫芦日志)

他妈的!这不听话的眼泪(葫芦日志)
2008-5-18 晴,绵竹九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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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的时候又接到了指挥部的通知:昨夜已抓获了几个不法分子,都是练轮子功的,他们有组织的骑摩托车在灾民安置点散布藏族人抢劫杀人的谣言,故意制造恐慌。很多灾民听信了这些谣言,不少妇女抱着孩子躲到农田里,挂破了腿,摔坏了脚。
上帝啊,你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不用地震震死这些王八蛋???这些灾民们,他们已经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失去了一切,难道还要让他们在恐惧中生活吗?
指挥部要求所有的志愿者去各村镇宣传真实情况,让大家不要听信谣言,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于是我们的工作中多了一项,就是宣传和解释给所有灾民,不要让他们听信谣言。
今天的主要工作是下各个村子里统计灾民的需求,把我们手上剩余的物资分发给最需要帮助的人。
“锅!有米,我们却没有锅,家里的锅都被打碎了,我们没有办法吃饭”这恐怕是我们听到的最多的声音了。必然决定派出一辆车去50多公里外的德阳采购锅和洗涤用品、卫生用品等物资,德阳的市场仍然开着,地震似乎对德阳市区的影响不很大,至少在那里还能采购到日常的生活用品。
当我们带着有限的几口铝锅再次进入村子的时候,我们被十几家人围住了:能不能给我?能不能给我?我们家没有锅……肘子的车后备箱盖子已经盖不住了,十几双手同时伸了进去抓着……场面混乱极了。
一口廉价的铝锅,平日恐怕扔在街上也不会有人看一眼,而现在却成了人们拼命也要挤过来抢夺得物资。我眼睛里含着泪水,可怜的人们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志愿者这是最容易和服务对象发生冲突的时候,于是我索性抱起了所有的锅,走到一座帐篷里,全部给了那个自称是村会计的人。我们无法调查他的身份,此时此刻,恐怕这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希望能分给最需要的人用,希望大家一起用。
从那座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我被一个灾民拉住,“他不是村会计,他只会把锅给了他家的亲戚,不会给我们用”,我眼睛里含着泪,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那只是一口廉价的铝锅啊……
坐在肘子的车上,所有的人心情都非常压抑,没有人愿意讨论这种场景,心中更多的是悲哀和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可怜的同胞们啊!
这是一户孤儿寡母的家,丈夫几年前就死了,一个痴呆的儿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儿,寡妇一个人支撑着家。如今地震毁掉了他们家的一切,房子变成了瓦砾,就连吃饭的锅碗都找不出完成一个。
寡妇抱着丈夫的遗像绝望的哭着:“没有地方住啊,我们没有地方住啊,村里分帐篷,没有给我们家,儿是个傻子,怕他晚上糟蹋女娃,不能和我俩住。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那个傻儿子坐在泥地里发着呆,女儿跟着妈掉泪。志愿者中的女队员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孤儿寡母,平时在村子里就属于被人欺负的,如今她们的处境更糟。彩条布搭建的简易帐篷,非常狭小,我们能做的只有帮她加固一下帐篷,把床垫搬进去。没有物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坚强的人,曾经那些工作上巨大的压力和困难都不曾让我掉下一滴泪水和退缩。但如今,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就在我们几个志愿者正在给一户灾民宣传要注意卫生不要喝生水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上来哭着拉住我的手。
“你去看看我的家,你去看看吧,求求你去看看我家”那个女人哭着说。
“大嫂,你别哭,有政府,有我们,一切都会好的”我知道我们手里只剩下一些药品,没有彩条布、没有帐篷我们真的无法帮助她。
“就在哪里,就在那里,你去看看吧,求你了”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志愿者廖平在背后推了我一下,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看了,哪怕我们什么都没有。
走过一个窄窄的田埂,在一片瓦砾堆中,一个凄惨的景象在我眼前出现,一个不足两平米的地方,一张双人床上搭着几块支离破碎的塑料布,床上的被褥都是湿漉漉的,一个年轻人垂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抽烟,旁边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蹲在砖头搭起的灶边烧着火,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我和廖平……
“昨夜的大风,我们5个人挤在这里,用手拉着塑料布,我们怕啊”妇女擦着脸上的泪哭道。
……
转过头悄悄地擦去没有出息的眼泪,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没有篷布,没有帐篷,没有篷布!!!曾经是富庶的成都平原上安逸的人们,竟然一夜之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不知道怎么说,一卷彩条布价格不到400元,就能搭建可供3户人家居住的简易帐篷啊,400元在北京甚至不够几个朋友出去搓一顿的。可在这里却能让三户人家有一个遮蔽风雨的家!
……
傍晚来临的时候,大部分的志愿者都要返回重庆了,大家彼此告别,互道平安,他们不少人明天必须上班,同时他们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把这里的情况回去告诉更多的人,筹备第二批物资。志愿者服务队留下的只有5个人,我、FJ、必然、廖平、周天天。
夜晚大家分了一下工,必然和FJ负责和指挥部联系安排每天的工作,我和廖平负责做饭、卫生,周天天年纪最小,是我们的仓库保管。我们把自己用的物资堆放在一个帐篷里,除了吃的之外,里面主要是一些我们自己用的药品和口罩手套之类的防护用品。灾区的疫情已经出现了一些苗头,今天我们发现了好几家全家都在腹泻,尽管我们都是带着口罩进村的,回来后一次一次的用消毒液洗手,但仍然觉得不安。
明天我们准备去灾情更重的汉旺镇看看,据说那里还有很多人没有被挖出来,情况比这里要严重的多。
晚上收到了几条短信。
Sonia:老公,我为你自豪,保重!
三哥:我把你去灾区的消息贴网上了,邻居们都很关心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婴宁:葫芦,为你骄傲,我们在北京,除了捐款还能做些什么?灾区最需要什么样的援助?
夜用黑色遮住了天空,但却无法遮住明天的希望,因为我们有13亿人,此刻我们都是四川人!13亿四川人!
发表于 2008-6-16 23:44:2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哭泣的汉旺(葫芦日志)

哭泣的汉旺(葫芦日志)
2008-5-19 晴,绵竹九龙-汉旺
和我一样,廖平也是退役军人,而且曾经是炊事班长,昨天夜里一锅烧糊的米饭愣是让他给做的尝不出糊味,让大家着实佩服了一番。这样的功夫真的很牛逼,看来廖平能坚持留下真的是我们其他四个人的福气。而他这次来当志愿者,竟然是辞职来的。
“我非来不可,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还在部队,我早就跟着部队来了”廖平这孩子身上的确有种军人的责任感。
汉旺镇离九龙只有9公里的距离,按照FJ的说法,他应该是股东来视察。这厮偷摸的买了不少东方电气的股票,恐怕这次真的当成了股东了。汉旺镇的东方汽轮机厂就是东方电气的主要企业之一,此次地震据说损失惨重。
一进汉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东汽的门口很多的军车停在那里,警察、空降兵、武警还有东汽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都一脸的肃穆。东汽的大门口两侧停放着免费充电的发电车和中国移动的免费电话。远远的看去,东汽厂里的建筑物基本完好,似乎没有太大的损失,而对面的几幢房子却都变成了瓦砾,旁边还扔着两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轿车。
必然开着车往街里慢慢的走着,两面的建筑物越来越变得可怕了。这里是东汽的生活区,但宿舍楼基本上都已经倒塌。几个带着安全帽的年轻人从家里的废墟中寻找着能用的生活物资,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
东汽的幼儿园,倒塌的惨不忍睹,幼儿园门口的门脸房似乎是一个商店,洞开的大门里竟然是4块叠加起来的预制板一层一层,那每一块预制板就是一层楼啊!里面的人基本上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一队驻马店的救援队在休息,我凑上去跟他们聊了几句,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志愿者。一个中校郁闷的说:没有活的了,我们也就用不到志愿者了。
和九龙镇的情况完全不同,这里人口密度相当大,因此灾情也相当重。汉旺镇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是东汽的职工,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生活过的785厂,这种大三线的军工单位往往自成一体,工厂就是一个小小的封闭社会。厂里的人基本上不说本地方言,普通话、东北话是这里的“官方语言”。
幸存的居民们大多已经被转移到德阳、绵竹了,白天人们会回来看看能否寻找到自己的亲人和邻居,夜晚他们将回到灾民安置点去。
空降兵们在大型机械的帮助下正在清理着废墟,路边一个个黄色的尸袋以及殡葬车敞开的车门都让人毛骨悚然。突然一个军人挥手让机械停了下来,指着一片瓦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双穿这丝袜的脚在砖头和水泥碎块中露了出来。我们激动了起来:他/她还活着吗?
“那是一个遇难者,真个楼已经没有任何幸存者了。”我身边的小战士悄声的说。这里已经被救援犬和生命探测仪多次的扫描过了。
尸体的大部分都被埋在瓦砾中,但离我非常地近,甚至可以看到那双丝袜上还有一个挂破的洞。围观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他们中肯定有死者的家属,但每个人的脸上都一样的冷峻和严肃。灾难可以夺走很多生命,但却夺不走幸存者的希望。
下午两点28分的汉旺广场,一队队的空降兵、警察、武警和东汽的职工、志愿者们都自觉地排队站在马路两侧,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安排,但队伍却异常地整齐。
当汽笛、警报和汽车喇叭声在2点28分响起的时候,整个汉旺开始哭泣,哭吧,大声地哭吧,中国,全中国的人都太需要痛快的哭一场了,把你所有的眼泪都宣泄出来吧!!!因为痛哭过后,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中国人怎么会被灾难所打倒?
红十字会的救护站,我把剩余的药物捐赠给他们,顺便我记录下他们急需的药物清单:降糖药物,脱敏药物,降压药物,扑热息痛、氯霉素眼药水,红霉素软膏,地塞米松软膏,皮炎平软膏……
“能搞到多少就多少,我们太需要这些东西了,已经给总部打了几次报告,但送不上来啊,整个灾区都需要这些东西”红十字会的医生跟我说着。
“脱敏药物不要息斯敏,太贵了,扑尔敏就可以了,见效快还便宜”站在医生旁边的女护士补充着。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战士背着个中年人过来,“墙倒了,他腿被砸着了”小战士急匆匆地说,从他脸上稚嫩的汗毛看,他不会超过20岁。
“我看看,能动不能?”医生蹲下检查着中年人的伤腿。
“骨头没事儿,等一下给你包扎一下,不过你得皮肤上都水泡,这个很容易抓破,会流黄水的,还会感染。等一下给他上点儿药”大夫站起身冲着护士说道。
“我身上也有”小战士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顺着他还没解开的领口我和医生都看到小战士的胸前已经密密的布满黄色的小水泡。
而几乎是同时,医生身边的小护士举着半管药膏说:“周大夫,就这么点了”
小战士马上停止了解扣子说:“我没事,我没事,给他抹吧,他是伤员”一边说小战士一边往后退着。
大夫赶紧伸手去拉战士“来,让我看看”
战士捂着没有扣好的扣子一边继续后退“没事,没事,我这没事”一扭头跑了。
大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我看到了他脸上已经是两行泪水……
TMD,我不知道自己在骂谁,忍着泪水一扭头走出医院找到了必然和FJ:我们去买药,我们去德阳买药!
德阳,我和廖平转了几个药店终于凑到了500块钱的急需药物,但最缺的地塞米松软膏却只有一支。必然让我把药品的发票给他统一报销,我拒绝了,这些钱如果拿去报销,我一辈子都会难受。能为那些战斗在第一线的人们做些什么,算是一种安慰吧!
……
从汉旺出来,我们尝试着往清平、天池方向走,可刚到金鱼嘴车就被部队拦下,里面的路由于山体滑坡,已经封闭了,部队正在紧急抢修。金鱼嘴卡子前守候着20多个妇女。必然和我上去一打听,原来是清平和天池的磷矿、煤矿里的家属,他们在这里等待着丈夫们能自己走出来。听说昨天已经有人从矿山走出来了,走了4天!
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呆多久,但这里的每一分钟发生的事情都震撼着我,条件艰苦、环境恶劣、甚至还有些危险,但是每一分钟都被感动着。我用我的工作帮助着人们,我得到的是自我价值最直接的实现。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08-6-16 23:45:4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一路走好(葫芦日志)

一路走好
2008-5-19夜,多云 绵竹九龙镇

回到九龙的驻地,大家的心情异常的沉重。汉旺的灾情,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每个人的都不想说话。

此时有灾民来喊我们帮忙搭帐篷,廖平、周天天和我,三个人一口气搭了20多顶帐篷。天很热,带着口罩工作更热,口很渴。老乡拿出矿泉水给我们喝,但大家都拒绝了。年纪最小的周天天说:这水是救灾物资,我们来救灾的,总不能自己把救灾物资消耗掉吧!

曾经被认为是极端自我的80后的孩子,灾难面前已经长大了!

我们在灾区工作的几天里,没有用过老乡的任何一点东西,甚至没有喝过老乡们的一口瓶装矿泉水。我们使用过的当地资源就是洗脸用的井水和废墟上用来当烧饭的燃料的木头。说到井水,每天早晨起来都是廖平和周天天去给老乡打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不容易。

在灾区有很多事情你需要逆向思维,平日里救护车、警车的警报声大都是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在灾区正好相反,警笛肯定意味着发现了生还者。一连三辆救护车从我们驻地前的公路上飞驰而过,尽管灶台上还烧着饭,可我们还是开车冲了出去,救护车的警报就好像是一道命令。(可怜的廖平因为是炊事班长出身,只能一个人委屈的守营地、做饭)

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山上的煤矿出现了生还者,因为镇里基本上都清理了,生还者的希望基本没有了。尽管信用社和幼儿园的瓦砾下还有失踪人员,但大家都不认为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还有生存的可能。但恰恰是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下午志愿者和部队在镇幼儿园的废墟上喷洒消毒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废墟中有敲击的声音,经过仔细辨别,发现确是有生还者。于是从下午3点开始,来自唐山的专业救援队、空十五军的士兵,还有志愿者就开始和死神赛跑的救援工作。

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来自贵州的志愿者已经开始维护秩序了,在镇幼儿园的废墟上,志愿者们围成了一个圈,现场大概有5、6百围观的群众。还有两台大型吊车。FJ、必然、周天天和我,四个人很快就分别消失在人群中。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彼此寻找,因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圈子的中心,哪里还有一条生命被埋在瓦砾堆中。

我一边伸着脖子张望着,一边和旁边维持秩序的贵州志愿者以及身边的空降兵套着近乎(就是他们发现了瓦砾堆中的生命迹象),可能是复员军人的身份吧,很快我就被称为“老班长”了。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对话:

“老兵,这儿到底怎么回事?”脚下的瓦砾根本不平,没有办法站稳,一个士官拉了我一把。

“今天下午打药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敲击的声音”士官蹲在地上一脸的疲惫。“我们从下午3点一直干到现在”

“哦,都4个小时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是7点多了。

“只要这孩子还活着,就一定能救出来,你看那些红头盔的是唐山的救援队,他们厉害哦,专业的”士官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忙碌的身影。

“孩子?这下面的是孩子?”真没有想到是个孩子,我不由得干到一丝兴奋。灾区遇难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孩子,地震发生在2:28分,成年人基本上都在地里劳动,而孩子们都在教室里上课。这些天,我们在许多村子里都看不到孩子,幸存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

“女孩儿,6岁半,已经找到了家长了”士官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这些天太多太多的遇难者,太多太多的痛苦场面,已经让他们不得不麻木起来。我听抗震指挥部的人说过,这个幼儿园的大部分尸体被确认了身份,因此找到家长并不困难。

“我也是志愿者,我能帮你们干点儿啥不?”我摘下口罩说,这场面说什么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在北京的时候天天盼着就是能亲手救出一个人来。

“你也跟他们一起维持秩序吧,等一下要上生命探测仪,别让大家说话。”士官看了看身边来自贵州的志愿者。我很高兴得和贵州的志愿者握了握手说:“我是北京来的,很高兴认识你”

挖掘还在进行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现场所有的人都激动着。电源车开来了,发电机也来了,两个灯光支了起来,天渐渐的暗了。

这时候现场救援总指挥拿着麦克风说话了:“所有的人往后撤20米,大家保持沉默5分钟,生命探测仪要开始工作了”所有的人自觉地往后退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上背了N多个相机的家伙却冲进救援挖掘的救援队员中。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记者。

“你出去,你这是在破坏救援工作,你给我出去!”总指挥拿着喇叭大声斥责。

“我是记者,我是XX报的记者”那个家伙还在往里走。这时候我身边的贵州志愿者冲了进去,把他拖到了我们身后。

“闭嘴,这时什么时候?还tmd抢新闻,你再狗逼叨叨信不信我抽你丫的”我回身冲这那个嘀嘀咕咕的记者嚷了一句。可能是我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的脸很凶,这家伙不再吭声,躲到一边的人群中去了。

“现在大家都不要说话了,保持静默5分钟,所有发电机、灯光全部关闭,只允许用手电筒。立刻执行”总指挥的声音响了起来。

灯光熄灭了,发电机的声音消失了,只有头灯和手电亮着,志愿者们回身向人群做出安静的手势。终于四周安静下来了,而就在这时候,我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人打电话的声音:“我找李老师,我在绵竹九龙镇啊,我是央视的记者,你转告他我这里正在救人,要不要搞一个联线直播啊,喂!喂!信号不好,你大声点儿……”那个家伙喊叫的声音格外响亮。

“格老子地,你龟儿给老子闭嘴,再说话推你下磕”破碎的预制板上有狠狠地骂着。说实话,要不是离的我有点儿远,我真想给这个傻逼记者一个肘击!

几分钟后,总指挥有力的声音:“开灯,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很累,但是我要你们坚持,一定要把人救出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二十多个空降兵战士冲进了瓦砾堆,从他们拼命挖掘的姿势看,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一定发现了什么。几分钟后,红帽子的救援队举手示意停止,所有的士兵都停了下来,现场一片寂静。搜救队员爬在瓦砾上仔细的观察着、听着什么……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这样挖、停、挖、停,跟我聊天的士官已经被轮换三次去挖废墟了(战士们20所人一组,分成几组轮换挖掘),汗水混着尘土在他的脸一道一道的,口罩早就被拉在下巴上,说实话,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考虑什么气性坏蛆病、痢疾之类的传染病了,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信念---把人救出来。

身后有人捅了我一下,是廖平,他早就做好了饭,但看到没有人回来吃饭,只好跑出来找大家,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这个小老弟有者出乎寻常的成熟,无论做什么事都考虑的非常仔细)。我才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几乎冒烟了。我赶紧把水递给旁边的战士们,但他们拒绝了。“我们当兵的,那儿能喝你们老百姓的水,我们有”小战士拍了拍自己的水壶,我很清楚,哪里早就没有水了,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哪怕只有半壶水,走路的时候也会发出声音来。最可爱的人啊……

“现场的人,大家再往后退50米,志愿者维持好秩序”总指挥拿着话筒喊着。我、廖平、贵州的志愿者们、还有空降兵们,大家手拉着手往后退着,把人群往后推了一段距离。

已经10点多了,可围观的人还是没有见少,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默默祝福着,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来。7天了,170多个小时了,如果这孩子真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生命的奇迹,我甚至开始想,当孩子被抬出的那一瞬间,该怎样庆祝呢?

灯光再一次被熄灭,大家又一次安静下来,我们知道生命探测仪又要开后工作了,每一次生命探测仪的工作,大家的心就像那瓦砾堆里被吊车吊起的预制板,生怕不小心就掉下来。

“赵洁、赵洁,妈妈来救你了,你听到妈妈的话就敲一下”瓦砾堆上,孩子的妈妈对着瓦砾中的每一个窟窿中嘶哑的喊着,现场所得人都安静下来,大家既充满了希望,又难过心如刀扎。

上帝啊,你如果真的是仁慈的,就请你可怜可怜这条生命吧!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

深夜1点,救援队员、战士们、志愿者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挖掘仍然进行着,最后的希望就是在这幢楼的最底层。我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必然,他低着头说了一句话:这孩子不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就是最倒霉的。最幸运的就是经过170多个小时的磨难,她活了下来。最不幸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希望她千万别成为最不幸的那一个。

上帝这个老家伙终于显示出他的冷血:1点45分的时候,一层楼的地面露了出来,挖掘工作停止了。总指挥和救援队长几个人讨论了一阵,终于宣布放弃挖掘。终于,没有见到孩子尸体……

必然告诉我,他站的地方离总指挥很近,好几次有个所谓学建筑的家伙给总指挥建议停止挖掘,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垮塌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但总指挥坚持挖到一层的地板,就算是尸首也要找到!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尽力了!所有的人都尽力了!救援队员们、战士们不吃不喝的干了近10个小时,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本身还都是20出头的孩子,他们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经受生死的大喜大悲。

废墟堆上,我突然发现了那个称我老班长的士官,他竟然座在一块尖尖的水泥块上睡着了,他脑袋靠着的竟然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筋……

夜深了,驻地的帐篷前,大家都没有睡意,就连FJ这种超强心里素质的家伙也一句话不说。

孩子,一个6岁半的女孩子,就这样的走了,就这样的离开了她还不曾真正认识的世界……

明天周天天就要回重庆了,朋友无意之间透露他去灾区的消息给了他妈妈,结果被勒令立刻回去。大家都理解,妈妈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而今天晚上却有一个妈妈将在黑暗的夜里为自己孤独的孩子送行。

赵洁,可怜的孩子,走好!一路走好……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08-6-16 23:47:4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山倒了(葫芦日志)

志愿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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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倒了
2008年5月20日,晴,九龙-汉旺-金鱼嘴


失眠!一夜几乎没有怎么睡觉。前几天和FJ“混帐”的时候,这厮晚上睡觉咬牙放屁打呼噜,还外带吧嗒嘴说梦话,我都能安然入睡,但昨夜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睡着。

一闭上眼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儿,听到妈妈的呼唤和救援队挖掘的声音,却无法回应……在黑暗、寒冷的瓦砾堆中,孤独的一个人……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熬到了天亮。

天亮的时候又震了几下,没有人讨论这个,因为这几天没有一天不震的,大家早就习惯了(除了第一天大惊小怪一番),甚至没有人想起来打电话去问问刚才的余震是几级?管他呢!

在井里拎了一桶水上来洗头,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头发粘成了片,估计再不早,多大的风都吹不起头发了。这时候FJ从帐篷里伸脑袋冲我喊:“洗什么头啊?别洗了,等回去再洗吧!”靠,我可不跟这个野人一样,这厮自从来了灾区就没有刷过牙,要放枝鲜花在他面前,那花儿能立刻枯萎了。

周天天大早爬起来就得回重庆,他妈妈下了死命令,尽管他是那么不愿意离开我们。这几天尽管条件很艰苦,也很累,但大家都过得很充实,因为我们正在用自己的行动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正因为我们的存在,灾民们觉得安全,也看到了希望,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来自各地的志愿者代表着全中国的人和他们生死与共、风雨同舟。

汉旺,还是2点28分,警报声、汽笛声、汽车喇叭声再一次想起,人们仍然是自觉的列成几排在马路边上。面对残垣断壁,面对逝去的生命,特别是面对那么多倒塌的学校,面对没有孩子笑声、喧闹声的村庄,我们需要思考,需要静静的思考。

汉旺镇的救援工作基本上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清理尸体,喷洒消毒液,说实话我们玩儿户外的,总想利用自己学过的东西干点儿什么。于是大家一商量还是决定去看看昨天被封路的金鱼嘴,那里毕竟还有几千人被困山里。

车在金鱼嘴被拦下来了,站岗的警卫说,人可以过,但车不行,因为里面再修路,塌方把路都堵死了。我们4个人开始徒步进入,走了不远就发现武警水电部队正在抢修道路,但滑坡实在太严重了,进度非常缓慢。据说从这里进去还有100多公里才能到清平,昨天从里面跑出来4个人,他们说,里面塌方、滑坡非常严重。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必然和FJ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按照这里的地理条件,一旦下雨,更大的滑坡将无可避免。由此可想清平的处境将更艰难。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今天先进去探路,看看里面情况如何,如果人可以徒步进去,明天我们将背负一些生活物资进去,哪怕走到一半,我们也能给徒步出来的人留一些东西。

路完全被施工机械占据,塌方的巨大石头完全堵在公路上。我们只能从山底的河床里走,路不算困难,但几乎没有人走。绕过滑坡,我们爬上了公路,转过一座山,路面还算平整,看得出来已经清理过滑坡的落石,但山体两侧滑坡痕迹非常触目惊心,植被混杂着泥土完全塌落在河床里。河床的水线远远的高于河水,看来上游河道肯定被滑坡堵死了。山就好像倒塌一样,可怕啊!

一辆卡车在河道里歪着,卡车已经被巨石砸烂,看得出来,这时滑坡造成的。我们继续向前走着,而就在这时候,地面传来一阵强烈晃动---地震!尽管时间很短,但感觉很强烈。FJ和我查看了一下路边悬崖边上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头,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这里的道路很窄,一旦发生滑坡,我们跟本没有机会逃跑。而河道里更是危险,因为不知道上游的情况,所以一旦大水下来,局面更糟。

玩儿户外的人都知道,户外运动第一是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只有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谈到帮助别人。在前面情况不明而且缺乏向导的情况下,我们贸然进入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在回撤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队打算进山救人的队伍,四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竟然是来自香港的老年人,年纪大概在60左右。看了看他们的装备,都是软底的胶鞋、旅游鞋,手里擒着的竟然是一支雨伞,携带的物资只是装在塑料袋里面的几瓶矿泉水。和他们一聊,他们竟然问里面如何搭帐篷?这种暴走和地理环境,还携带了帐篷???但他们竟然没有穿硬底的登山鞋,还要进去救人???而且里面还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靠!简直是不要命了!

FJ和必然本打算踏踏实实的给他们上一课,但看样子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他们坚持认为自己的装备完全够用,我们只好默默地祝福他们幸运吧。这种不顾客观条件,不具备专业水平,只凭着一腔热血的行为,真的让我们无话可说。希望他们能看到里面的情况知难而退,否则不用等明天下雨他们就很快会将变成被救援对象了。

走回金鱼嘴碰到了在金鱼嘴等待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家在江油,老爹在山里的磷矿工作,他说从15日开始他就在这里等他父亲,其间他已经往山上冲了两次,希望能冲到山里救自己的父亲。听跑出来的人说,老爹还活着,但是塌方和滑坡很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尽管空投的物资很多,但人们根本没有体力找到这些物资了。

他最远的一次的一次冲到了50公里的地方,开始的时候还能沿着公路,但后来就只能翻山了。在这种地址条件下,山上滑坡更严重,非常危险。小伙子脚下爬着一条狗,小伙子说,他在山上捡的,这狗就一直跟着他,甚至跟着他进山。我看了看那条脏兮兮的狗,肯定是被人遗弃的,但它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新主人。小伙子说,他会带着他的狗再往里冲,因为那里有他的老爹。我们没有说话,今夜大雨之后,我们大家都知道山里的滑坡会更严重,但人不能没有希望……

大家都很郁闷,我们看来为清平天池的人做不了什么,缺乏向导,也没有地图,再加上地质条件的恶劣,我们根本无法进去。然而就再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队空降兵部队徒步开进了,但尽管我们反复强调我们是志愿者,但仍被告知不得跟随。我们只能郁闷的回到驻地。

在双同村的驻地,让廖平帮我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满脸胡子拉茬的,想想也是,出来这么多天了,别说刮胡子,连镜子都没见到,地震破坏了一切,没有那么多奢华的东西,生活变得简单起来。其实面对瓦砾、眼泪、甚至死亡的时候,心里就一种感觉:活着其实就是一种幸福!

村委会主任晚饭后冒着雨来看大家,他老爹在地震时候死了,母亲和妻子砸成重伤,但他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就投入到工作中,村里的抗震救灾工作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也许这些基层干部平常并不太检点,但这关键时刻,他们确实起到了自己应有的作用。

电台里预报的大余震还没有来,但来了又怎样?这里天天都有余震,谁在乎呢?夜,雨终于下了起来,是老天在哭吗?为了那些死去的孩子?那些没有盛开就凋谢的花蕾?
发表于 2008-6-16 23: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北京

再见,我还会回来(葫芦日志)

志愿者日记(终结篇)
再见,我还会回来
2008-5-21 阴 绵竹-重庆-北京

大雨在黎明的时候停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就知道糟糕了,我的脖子已经不能转动,肩膀也抬不起来了。落枕,我以前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需要理疗和按摩。3年前也曾经遇到同样的情况,只是当时伴随着这种状况还有食管烧和呕吐的症状,上网一查和食道癌的症状完全相同,把自己吓的要命,后来才知道是落枕+返流性食道炎。

虽然知道是落枕,但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没希望治愈,本想趴在地下让FJ帮着给踩踩,但看到他一脸貌似蒙古大夫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年头。真后悔没有听FJ的,昨天不该用冷水洗头。

和必然商量了一下,我只能暂时撤离了。打电话给成都,到后天为止到北京的机票都满,看来余震让成都人心惶惶。只能拜托FJ送我到重庆了。顺便他也能再拉回一些物资来。

车进了绵竹市区,和来得那天比,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街道上人熙熙攘攘,竟然堵车了!红绿灯也亮了起来,看来已经开始供电。商店大部分都开着,而且还看到了有猪肉在卖。倘若不是路边倒塌开裂的建筑物,你还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路上很多来自江苏的大型收割机,田里的庄稼该割了,农田里的麦子和油菜籽黄灿灿的。如果没有这场地震,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地震震垮了房子,震毁了农业机械,但全国各地都在支援灾区,昨天听双同村的村委会主任说,外地来的农用机械一到位,马上开始收割,老百姓能把庄稼收回来,心里就不慌了,生产自救在九龙很快就要开始了。

看着高速公路上的那一道横幅:川渝一家亲,兄弟手足情。我突然想起FJ说的成都人和重庆人喜欢打架的事情了,FJ说,历史上重庆人和成都人相互看不惯对方的做派,因此聚在一起,十有八九会相互掐起来,但通常先动手的是重庆人。难怪重庆人脾气火爆,就连嘉陵江的水也流的急一些。但在灾难面前,很多重庆人都依然站出来,在灾区看到最多的车就是成都和重庆的,这时候那些城市间小肚鸡肠的矛盾早就被甩在月球上了。

重庆机场,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一个星期没有洗澡,尽管有意换了一件干净一些的衣服,但还是没法遮住那股味儿。看着前后排队的人脸上厌恶的表情,我很难为情。就让他们当我是一个民工吧,但我心里知道我很满足。

收到必然发来的短信:请FJ立刻准备下列物资:钉子15斤,铁丝3卷,彩条布4卷…… 生产自救马上要开始了,老乡们要开始下地抢收抢种,我们决定建一所帐篷幼儿园,让孩子们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也让大人们能安心收割。
另:政府给灾民每人每天10元钱,但人们没有地方买东西,我们决定帮助村里恢复超市,进货的资金超市老板说没有问题,我们将修建一个帐篷超市。

地震震塌了房子,也夺走了那么的生命,然而,地震却让很多人成熟起来,更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受了一次洗礼。

日记写到这里就算结束了,我的志愿者活动也落下了帷幕,实际上这次在灾区做支援者,在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看不下那些电视里的镜头,而自己却只能暗自流泪。在灾区的每一分钟,我都在感动中度过,我不能说我为灾区做了些什么贡献,但我做了件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情。

又及:
我业务上的一个国外客户在得知我去了灾区参加志愿者活动并看了我的日记之后,决定捐款2万美元,现已经收到了他的汇款,同时我们在莫斯科的同事也捐款500美元。
到今天为止,最新的消息我们的帐篷幼儿园已经建成!灾区的孩子们已经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全文完)
发表于 2008-6-17 11:03:0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真好!我们一起加油!
发表于 2008-6-17 12: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归属地: 中国重庆
佩服!继续努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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